如果我晚两年再决定是否生小孩,赶上了女性主义风潮,情况可能会不一样。成为妈妈意味着什么?女性在选择生育时,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吗?——是美好的生育神话,还是痛苦的生育体验?是母爱的伟大光辉,还是育儿的繁重琐碎?……这些关于育儿的无数面向同时存在,而我们只看见其中一隅。
36岁时我生下了自己的小孩。在新著《无尽与有限》中,作家荞麦写道。这句话现在看来简单又确定,但对于彼时的她而言,如果我反复看这句话,会觉得周围一切都越来越沉重了。理想国|北京联合出版公司,2024-10
从不想要到顺流而下
原本,她是一个不想生育的女性,生小孩从来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之中。人生的无数个选择和岔路口,无数次的外界质疑、自我审视,无形中引导着她最终做出了生育的决定。
我生下了小孩。感觉是向什么东西认输了,感觉向什么奉献了我本来不想双手捧出的东西。生活从此被划分成两条河流,荞麦踏入生了的那条,偶尔眺望着另一条。生育的闹钟暂时被按停,但来自育儿的闹钟又不间断地响起。
育儿的无知、挫折与和解
荞麦和伴侣桉树一边享受着陪伴新生命成长的欢愉,一边又在育儿的无知、挫折与和解中前行。
3年前,荞麦出版小说《普通婚姻》。在杭州举办的新书发布会上,我第一次见到她。当时的荞麦精神焕发,在台上谈着自己对于爱情、婚姻、写作的见解,桉树则在台下照顾孩子。在我的印象里,她是一个摆脱了妈妈传统叙事的成功女性。理想国|上海人民出版社,2021-13
年后,荞麦从一个不想成为妈妈的妈妈转变为沉浸于当妈妈的妈妈,慢慢学会在妈妈和自我这两种身份之间保持平衡。她对于亲密关系、亲子关系、家庭关系的看法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《无尽与有限》是她作为妈妈的剖白之作,她讲述自己如何决定了生育、经历了生育,以及生育之后面对了什么,感受了什么,思考了什么。
生育压力与取舍
跳出生还是不生的争论,也无意穷尽妈的多重宇宙,荞麦想通过这本书告诉读者,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,以及,一切是怎么发生的。
对于女性来说,生育的压力一直存在。女性的生育的节点写得很清楚,大部分人在45岁之前要做好决定,到底生还是不生。荞麦说。
日益增长的年龄,父母对于女儿不生育的极度焦虑、难过与愤怒;周围的舆论压力;日常生活的固定与重复,时间无情流逝带来的庸常与疲惫……在荞麦看来,所有影响因素一点点传导、叠加,在天平中生育这一侧,垒上一个又一个砝码。
最重的一个砝码,则是荞麦对自己事业的失望。从25岁出版第一本书开始,她一直没有写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,也没有找到自己在行业中的位置。我出书太早了,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成熟到可以当一个作家。我写了那么多年,每本书出版的时候,总抱着一些希望;但我也知道自己写得还不够好。
长久凝结的失败感,带来的是写作野心和信心的萎缩。阻挡我生育的原因消失了,我找不到不生育的理由了。我本来想创造出一种不一样的生活,后来我觉得自己创造不出来了。
投降与接受
于是,荞麦做了一个顺流而下的决定——生育。
2016年左右,生小孩之前,荞麦写了一篇文章,题目叫《不生小孩的人生,当然是最好的》,副标题则是一个反转——但能够承受这种人生的人,却实在太少。她在文章中写了生小孩需要在物质、精神、身体上牺牲的东西,并指出,与此同时,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不生育这种不主流的选择。
文章的结尾,其实是一种投降,荞麦对自己表示惋惜:可能我没有办法享受这种人生,就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充盈的东西来充盈我的生活。
她文章被读者追着骂:怎么可以不生小孩?你竟然说不生才最好?这些指责,映现了当时社会舆论对于生育的态度。荞麦没有得到足够支撑她不生小孩的外部支持。
当时,她还没有接触过女性主义理论和实践,整个社会也将女性的生育、母亲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,并对生育的痛苦、伤害绝口不提。女性生育,犹如一场小型战争。(图/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)
女性主义的重新审视
荞麦感受到,与自己生育的时间线差不多重合,在她生小孩之后,女性主义在中国开始兴起。她逐渐接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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