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一张白床上,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太真实。床的两侧可以起落把手,不锈钢的很结实。我还是不能平躺,侧身的姿势配起我软塌的身型,起身稍显困难。我抓住把手以它为支点挪蹭我的腿部,才勉强移动到床脚的出口,床沿突出一截,我脚踩不稳地面。「来抱住我,先坐床沿30秒,再起身停30秒,感到稳住了才动。」护工架着我的一侧,另一侧是我先生的臂膀,我缓缓探到了玻璃隔门外几步之遥的洗手间。
借着这机会,我停下仔细打量镜子中的人。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,还是一身蓝花的病号服,毫不贴身地坠着,比划过一个凸起的梨形。不同的,产后护工给换的这套,花色更新质地更厚,像是提醒着切不可入风着凉。后背的腰痛没有随着婴儿的落地一起娩出,骨盆扭动起来咯咯的生疼依然如影随形——我只是肚子里少了个肉团子。这发现让我有点不适又悲伤。
这肉团子刚刚被一小嘬奶粉填饱。离开母体经由一阵冲力抛入这个世界,对她来说是这么巨大的不安,她继续没入熟悉的黑暗中恬睡。但这个最该休眠的夜里,我不住地咳嗽,毫无睡意,刚才的场景像一剂强劲的肾上腺素植入,让我索性靠在床上回想。
我想起在冲凉房天花顶的浴霸,那道暖光恣意地流淌到她身上,那人儿两手扶在湿润的墙上,硕大的肚子朝下,一边强忍着汹涌的阵痛,一边左右摇晃着岔开的双腿,试图让已拧结成块的身体感到一丝舒缓。「大口一趟,后面再就不知道什么时候。」「八床,八床的胎心率有异常,胎儿缺氧。」她们很快过来,一位助产士手伸进来用人工破水,就像轻巧捻破一个气球般,暖流瞬时而出。我便只能躺在隔尿垫上,简单搭了一条被单。「医生,我开了几指?」「两三指。」我突然有点犹疑,不该这样,二胎的进程不该这样缓慢。假如真是跨入了深夜,不打无痛,我如何顶得住疲惫和疼痛的消耗。又细细密密地想着,万一刚插了管子,麻醉还未起效就要生了呢?就在那一刻,我意识到原是没有生娃的孤勇。
一胎是太过眷顾,痛是短痛,没体会到疼痛耗尽。而人一旦把注意力投射到软处,就感到真的软弱起来。熬过六点,先生连续的来电我顾不上,爸爸做的清汤素饭不知何时放在我的床铺,我已哆嗦得没法精细地翻开层层饭盒捣鼓勺子,心里不禁思虑起力气怎么顶过天明。我预约的导乐来得非常及时。她握着我的手,让我缓缓坐起来。她帮忙褪去我的袜子,裹好我的被单,招呼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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